不記得上一次跨年是什麼時候了。
在我家大樓社區的中庭裡,鐵架舞臺、賣螢光棒與發光小玩具的小攤子、賣熱狗與其他烙賽食品的小攤子、一排排廟口式的紅塑膠凳子、永遠有人以特權插隊的KTV點歌、不時插播的政治人物介紹與公式的祝福、只中過幾次小獎的摸彩、逐年寒酸的煙火。
我記得有一年我穿著第一次穿的白色新鞋,在倒數的時候踩到狗黃金。
有一年我第一次體會到凍傷,手掌又痛又癢,只因為我痛恨毛手套;那年我穿著深藍色的羽絨外套,它陪了我許多年,直到它的表面滿是補破洞的膠帶,貼了又掉。
社區的煙火由在河對岸架陣列發射,到在社區邊角的游泳池射大龍砲,至最寒酸的由樓頂射幾打沖天炮湊數。
我記得我被沖天炮落下的殼打到,那一年我的運氣如何也早已忘記,那年是不是社區最後一次辦跨年我也不記得了,只記得這個活動是如何隨著我的童年遠去,越辦越窮酸的。
今年原本的計劃是坐在電腦桌前與作業或遊戲共度,沒想到有人約我吃火鍋與燒肉。
初次見面就貼上來的麒麟尾小貓,將我的手當作逗貓棒;其實牠很溫柔的,我的手指被牠咬過抓過很多次,只有一兩次真的讓我感到疼痛。
夾在「資深學弟」與學姐的談話之間,我渺小得只能不斷地在電視、食物與貓之間徘徊;他們對於課業的吸收方法與理解程度,不論是景觀設計還是都市規劃,都遠遠超過我的想像。
好大,這次認真不講胸部,他們的視野真的很廣闊,而他們也只是冰山一小小小角。 「人真的不能老是待在同一個地方。」江河在自盡前不斷地想著這句話,他困在戈壁的一處偏遠小學教書。
我一直有這個錯覺,以為這就是生活的全貌,在這個流行許願與祝禱的日子裡,我才發現自己的狹隘。
是時候該啟程,雖然很想這麼說;我還年輕,這句也是。
但我總覺得這樣的勵志話語實在太噁心。
追趕吧!仰望吧!
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很廣,身邊的人所經歷過的某一次旅行,對你而言可能就是一個新的宇宙。
嚮往吧!努力吧!
返家的路途很短暫,開車的學長是個確確實實的瘋狗型駕駛;我希望我們的緣分不會在馬路上結起。
在學校的廁所小解時,被一條正在翻垃圾桶的大黃狗嚇到,剛看完驅魔師電影的人類似乎會比較脆弱。
但也許是酒精的作用,我喝了一口水果酒與兩滴威士忌便面紅耳赤;威士忌真的是我嘗過最為苦澀的滋味。
究竟是為什麼,邱吉爾的退休生活會拿威士忌當水飲用呢?
推車回家時,我不斷想著這輩子我還有印象的每個人,每張一閃而過的臉都可以瞬間搭上一種情緒。
今天全世界的人都會對你說新年快樂,除了一些不過西元年的人,但他們還算在我們的世界裡嗎?
森提奈人,孟加拉海外幾百英里的小島土著,世界上唯一一個完全的、徹底的原始社會,他們算是我們嗎?
我們在考慮關於我們這個地球的年代度量時,他們還算是我們嗎?
當我把一個曾經在我生命裡的人忘掉了,他還算是我們嗎?
我用這幾道沒有意義的問題,歡迎你回來。
歡迎回到,快樂的現實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