配樂師福多瑪,在台灣圓了比利時不敢做的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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配樂師福多瑪,在台灣圓了比利時不敢做的夢

採訪編輯
Taiwan

配樂師福多瑪,在台灣圓了比利時不敢做的夢

配樂是許多電影不可缺少的部分,如果說導演的工作是賦予電影外貌與內涵,那電影配樂師的職責就像是化妝師,在適合的地方為電影畫龍點睛。福多瑪(Thomas Foguenne),一位出生於比利時法語區的小鎮「那慕爾(Namur)」的獅子座男孩,從小懷抱著對音樂的熱情,曾在比利時擔任過當代古典音樂的作曲家,現在則是在台灣做電影配樂師,2018年以《公視學生劇展-棘》獲得第53屆金鐘獎最佳音效獎、2016年以《衣櫃裡的貓》獲得第51屆金鐘獎最佳音效獎。


第一眼見到福多瑪,他正坐咖啡店的木頭椅子上跟《血琥珀》導演李永超聊天,右手邊是一整片明亮的落地窗,一看到我,立刻起身笑著跟我打招呼,親切、沉穩,而在標準的西方臉孔之下,他一開口卻是流利的中文,令人驚豔。為什麼他會選擇在台灣定居呢?這得先從他的家庭開始說起。

電影《血琥珀》的配樂師福多瑪,出生於比利時法語區,曾在比利時做過當代古典音樂作曲家,現在則來台灣擔任電影配樂師。


媽媽無奈中止音樂路,支持孩子追夢


福多瑪的爸媽分別是化學與生物老師,不過媽媽其實誕生在音樂世家,並跟福多瑪一樣,從小懷抱著對音樂的夢想,但音樂這條路,不要說台灣了,就連我們認為非常富有音樂氣息的歐洲,同樣也是條艱辛的道路。生在音樂世家的媽媽,自然比一般人更了解音樂人會面臨的困境有哪些,因此在求學階段不斷地猶豫掙扎,最終決定先去念教育相關科系,如果畢業後還是喜歡音樂的話,再轉換跑道就好。


但如果是你,千辛萬苦接受完教職訓練後,還能鼓起勇氣拋下一切,轉換人生跑道嗎?在幾番掙扎後,媽媽最終沒有成為音樂家。不過媽媽對音樂的喜愛,卻影響了福多瑪與弟弟妹妹們,對於他們來說,音樂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。當然,福多瑪坦承他也曾跟媽媽一樣迷惘、掙扎,幸好家人都非常支持他追逐夢想,特別是曾因放棄夢想而感到痛苦的媽媽。


為了更專注在音樂上,福多瑪17歲時申請了比利時的中央考試,並在考試通過後離開了學校,開始一整年在家自學的日子,雖然當時福多瑪在音樂上進步神速,不過回想起來卻有點後悔地表示「那段日子有點孤單」,因為在學校除了學習知識之外,最重要的是可以認識許多朋友。


開音樂會觀眾不捧場,頹喪落淚


18歲那年,他正式進入「比利時皇家音樂學院(Royal Academy of Music of Mons)」學習當代古典音樂(Contemperary classical music),在7年的時間內他為了更了解音樂,還選修鋼琴、電子琴、作曲、指揮、巴洛克音樂,至於第一次接觸到電影配樂則是他在學校的最後一年,學校首度開了「電影配樂」的課程,當時熱愛做曲的他立刻跑去選修,卻不敢大聲地說出他對電影配樂有興趣,因為「在當代古典音樂的圈子裡,許多人都看不起電影配樂,認為那是低級、不入流的。」


畢業後第一年的時光,他做著對一般人來說艱澀難懂客群少的曲子,大約每半年領一次政府補助,之後閉關曲作半年,作完後把曲子交給樂團演奏,每一場表演大概只有4、50位觀眾,其中一半是親戚朋友,而且跟觀眾缺乏互動,讓他每次表演完回家都會寂寞的想哭,開始思考著「我真的要這樣過一輩子嗎?」

畢業於比利時皇家音樂學院的福多瑪,曾在比利時擔任過當代古典音樂作曲家。(照片提供/福多瑪)


一度放棄追夢,闖料理界展現創意


後來他放棄了音樂,徹底放棄的那種,不單只是離開音樂界,而是連偶爾彈彈琴都捨棄。有一天他代替媽媽去料理教室上課,老師教著充滿創意的健康料理讓他眼睛為之一亮,下課後他自願跑去跟老師說「我可以擔任你的小助手嗎?」,老師也爽快地答應,自此他一頭栽進料理的世界。福多瑪表示,料理跟作曲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需要創意,由於爸媽從以前就經常研究健康料理,而當時料理教室的老師正是主打健康飲食,並以創新、顛覆歐洲料理的方式作菜,讓他大開眼界。


在料理教室當了3個月的助手,有一天老師說「我下周開始要去加拿大騎馬度假,大概有1年的時間不在,你要不要試著當代課老師」,而他也真的接下烹飪教室的課程,並在1年後,也就是26歲那年決定自己開創一間廚藝教室。但是,創業當然沒有那麼簡單,福多瑪苦笑著說以往在料理教室,只需要專心的指導學生做菜就好,但是比利時的稅收制度對小額創業頗不利,加上自己創業後從會計、行銷、老師都要自己來,一人身兼多職,讓他更沒有閒暇的時間去想音樂了。


但他的音樂魂沒有消失,只是被壓抑著,於是他決定去旅行,花了1年時間學習日文,之後就買了機票飛到日本,準備學習當地料理,順便來台灣找朋友。來台灣幾次後,在朋友的穿針引線下,福多瑪被介紹到一家台北廚藝教室當老師,並且幫忙朋友的咖啡店設計菜單,讓他不知不覺中在台定居,開始忙著烹飪教室也忙著學中文。


直到有一天,福多瑪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能沒有音樂,朋友建議他試看看廣告配樂,這讓福多瑪想起自己大學的時候就對電影配樂很有興趣,學生時代第一次接到電影配樂的案子,是在上電影配樂課時,教授突然指著他跟大家說「他會做曲子,你們的作品有需要可以找他配樂」,所以他第一個案子就是同學的畢業作品,不過當時他從來不曾、也不敢想過要走上電影配樂這條路,畢竟在當代古典音樂的圈子裡,很多人都視電影配樂為糞土,認為那不是藝術。

福多瑪除了是音樂人,同時也當過烹飪老師。圖為2018年5月福多瑪拍攝「得意的一天」網路廣告。(圖片提供/福多瑪)


《衣櫃裡的貓》,拿下金鐘獎


不過現在在台灣,福多瑪想著或許可以試看看,便決定去找台灣有拍畢製影片、需要有人幫忙配樂的學生們,一間間積極地詢問,只是學生的經費通常不多,一開始只能領象徵性的紅包,但他依舊樂此不疲。開始做出一點名聲並拓展出人脈後,才有比較大一點的案子上門,像是第一次合作的學生中有一位李佳玲,後來成為公視紀錄片《蜉蝣》的導演,也選擇找福多瑪配樂,並將他繼續介紹給學弟妹合作。


2016年公視人生劇展由曾英庭執導的《衣櫃裡的貓》,更讓福多瑪一舉拿下第51屆金鐘獎最佳音效獎,而另一部同樣由曾英庭執導的《最後的詩句》是公視推出的首部自創電影,這部片也讓福多瑪入圍了金鐘獎最佳音效獎。至於跟《血琥珀》的導演李永超第一次合作,則是源自於2015年一部劇情片《帕敢青年》,跟紀錄片《血琥珀》同樣是以緬甸礦工為主題。

學生時代就對電影配樂有興趣的福多瑪,終於在台灣圓夢了。圖為2018年7月福多瑪在錄音室為楊岸青導演的電影《雁雁》配樂。


「音樂就是我的第二母語」,越忙越快樂


福多瑪表示雖然在學生時代上過電影配樂的課程,但學校教的是理論,很多狀況也是等到實際工作後遇到了才學著克服,而提到在為電影配樂的時候,難免會發生與導演見解不同的時候,福多瑪都是怎麼處理的?他笑著說自己是屬於好學生的類型,基本上會以導演的意見為主,因為自己也還在學習的階段,所以他不會過於堅持,而是會與導演充分討論,了解導演的想法再去製作。也因為福多瑪來台灣的第2年就認識了現在的太太,加上他在電影界累積的人脈也大多在台灣,讓他就此在台灣定居下來,每年大概回比利時2~3個月而已。遠渡重洋來台,家人不會反對嗎?福多瑪則表示雖然家人很捨不得,但也都很支持他追尋夢想,不過確實有過想家想到哭的日子。


曾有人說「不要把興趣變成工作,不然興趣會逐漸被消磨掉」,我問福多瑪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呢?他說大家說的可能沒錯,就像他對料理只是興趣,所以創業後開始被現實折騰,但是音樂不一樣,「我對音樂不只是興趣,而是充滿熱情,音樂就是我的第二母語」,即使他手頭的案子從一月到現在都沒有停歇,讓他很累但他真的很快樂。提到之前得獎的心情,他說他很開心,也很期待可以跟更大型的電影合作。現在的他做著在當年在比利時不敢做的事情,未來的夢想就是能紅回比利時,並深入了解比利時的電影環境,他閃閃發亮的眼神中閃爍著他對音樂的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