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錄片導演 楊力州 十年磨出一場華麗布袋戲《紅盒子》

Avatar of 黃宜稜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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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片導演 楊力州 十年磨出一場華麗布袋戲《紅盒子》

採訪編輯
Taiwan

紀錄片導演 楊力州 十年磨出一場華麗布袋戲《紅盒子》

我並沒有所謂的叛逆期,就一直遵循著爸爸希望我成為畫家的道路前進,可是在大一那年決定叛逆後,就再也沒有提筆創作了。」──紀錄片導演楊力州

楊力州每次接受採訪,幾乎都穿著同款式的衣服與牛仔褲,他說,「我不想煩惱要穿什麼,乾脆同個款式買好幾件。」(攝影/黃宜稜)


帶著爸爸的期望長大 遲來的叛逆讓他走向不同人生


楊力州的爸爸楊敏郎是台灣首位以水泥技法創作「泥畫」的藝術家,作品曾於全台巡迴演出,目前為石碇泥畫屋負責人。從小爸爸有個願望,就是楊力州長大後能成為畫家,彌補爸爸的遺憾,因此從小就訓練他,當同學還在畫彩色筆時,楊力州已經拿起炭筆畫素描了。


以前的我,對於自己以後要成為畫家這件事,沒有絲毫疑惑。」就這樣從復興美工畢業,進入輔仁大學應用美術系。大一那年,他將繪畫比賽得到的8萬元拿去買攝影機,從此人生出現重大轉折。


「其實那時候拍的很多影片,連自己都看不懂,幾乎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,並沒有實質的成就感,但至少可以讓我不必再回去畫畫!」為什麼不願再提起畫筆呢?「我以前都是乖乖聽爸爸的話啊!爸爸希望我成為畫家,我就照做,但那時我開始思考,畫畫對我來說到底是爸爸的期待,還是自己的期待?是為了討好爸爸,還是為了實踐自己?」就這樣,楊力州不曾再過提筆創作(除了繳交作業之外),並持續到現在。


那是「安靜、遲來的叛逆」,且來得如此巨大,讓楊力州從此離開畫家之路。大學畢業後,楊力州雖然還是到復興美工教書,但很久沒有從繪畫中體驗創作的樂趣;後來他對電影的熱愛日益增加,趁著年輕,便毅然決然放棄教職,跑去報考國立台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與影像維護研究所。自此,台灣紀錄片界其中一位最知名的導演誕生了


拍紀錄片等於經歷別人的人生?楊力州陷入憂鬱症的低谷


楊力州22年來拍了約25部紀錄片,是國內紀錄片產量與上院線最多的導演,他都是如何選材?以《被遺忘的時光》為例,剛好有朋友跟他提到失智症,讓他決定深入探索,以6位失智症患者與其家庭為主角,一拍就拍了兩年。


拍完之後,楊力州想著這段時間都在拍生病的老人,但不是所有老人都這樣,他又決定去尋找老人的另一種面像,因此有了《青春啦啦隊》,紀錄一群年過六旬的爺爺奶奶登上2009年高雄市世界運動會的舞台表演;而《拔一條河》則是楊力州認為最重要的片,確實帶給了當地許多希望與力量,而非用可憐、同情的角度去紀錄八八風災的受災戶。


「不過拍紀錄片其實是很沉重的事情,甚至有工作人員拍完一部後,就再也不想拍紀錄片了,因為每拍一部片,都在經歷一次別人的人生。」為此楊力州罹患憂鬱症,卻怕吃藥會影響拍片、說故事的能力,醫生只能勸他:「你不要再拍紀錄片,憂鬱症就會改善了。」


「請再看一眼,這可能是最後一眼」即使布袋戲從此消失 《紅盒子》依舊長存


而近期上映的《紅盒子》,記載台灣布袋戲師傅陳錫煌的傳奇人生與精湛技藝,且一拍就十年。不過,陳錫煌離家時只帶走一尊裝在紅盒子裡的田都元帥,該怎麼傳承下去?「一個大師的離開,其實就已經宣告這個傳統藝術的消失,但我們能做的,就是讓這個社會有很多的大師。


有一天,陳錫煌私底下聊天時說到,「導演啊,如果有一天,你發現你這輩子最大的對手是你父親,你會怎麼樣?」他才恍然大悟,原來這部片中,精湛技藝只是外表,傳承是血肉,父子情才是最抽象的靈魂。不過要拍父子之情,陳錫煌雖然不抗拒,但也不配合,私底下可以聊,攝影機一打開就轉為沉默,不管導演怎麼問,陳錫煌顯然有所顧忌,只以一句「都過去了啦」來回應。


即使到最後,陳錫煌依舊只說:「爸爸真多謝,爸爸你做人很好。」不過紀錄片一出,還是引起部分家族人士反彈,但陳錫煌難過得大哭,「師傅已經八十幾歲了,但在他內心只是個八歲的小孩,終其一生都在渴望父親的稱讚。」


爸爸我讓你失望了 我會拍出一部你不會睡著的片


話題回到楊力州身上,爸爸從小就期待他成為畫家,他最後卻去拍了紀錄片,爸爸有反對嗎?楊力州坦承,「我爸當然有些失望,雖然沒有鬧家庭革命、也沒有疏遠,但確實很多心裡的話不會說。」所以拍《紅盒子》時,也讓楊力州重新思考自己,「其實我蠻理解陳錫煌的心情,他跟我一樣從來沒有去思索過,自己要成為布袋戲師傅這件事情,不同的是我後來放棄了畫畫,他卻一路走了下去。」


至於未來有什麼目標呢?楊力州笑著說,「我爸每次看到我拍的片,都會看到睡著,我的目標就是拍出一部讓他不會睡著的片。」